除夕一过,马上就是一阵手忙脚乱。
晚上刚刚守过岁,初一早上早早地起了床,带了年货东一家西一家开始串门子,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了家。
回了家之后,好好地补了一觉,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,随便吃了点东西,作息不正常搞得浑身难受,用老话讲就是“骨头都生锈了一样”,看了看外边并没有下雪,于是穿上衣服出了门。
小县城的夜晚,已经渐渐开始变得安静起来了,但是过年依然还是过年,远处能听见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炮响,在这样的小城市里,禁火令本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,可能一个城市的烟花消费量都没有大城市一个小区往年用的多。123。所以也就随着开心了。
走在人烟渐渐稀少的街道上,路边的积雪打扫得很干净,是小城环卫老人们努力工作的结果。
在这样一个小城市里,大部分人们都会很自然而然地对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认真起来,因为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的地方,无人问津的地方,看起来甚至有些狭小的地方,这些年来看着她慢慢变得漂亮了,变得整洁了,每一条街道的每一条棱角,都亲眼看着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这个令人满意的样子。
这才是有一种家的感觉。
在家里工作。/
就好像我这样走着,前面还有一家快要关板的小超市,见有人从路边路过,关门的手故意地慢了半刻,远远地看着走过来的人,是不是着急着要买点什么。我看着老板长满胡茬的脸,点头笑了笑。
老板也笑了笑,点了一下头,这才关上灯,把卷帘门拉上,打开了旁边停着的电动车锁。
走着走着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柳家住的小区旁边。
其实也不是故意的,也不是无意识的,只是因为城里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,转着转着不知不觉所有的小区都会路过一遍。青檐阁主恰巧就走到了这个小区的门口。
小区里很安静,而且路灯不是很亮,低矮的仿英式路灯被已经长高的龙爪槐的枝叶深深地埋起来,只有靠近的时候能看到隐约的灯光,在小区门口看进去,就仿佛在看路边一朵一朵的萤火。
想了想,还是不想进去,刚要往前走的时候,就听见有人叫:“来转转?”
我一扭头,就看见柳姐站在路边,手里拎着塑料袋,刚买完东西回来的样子,我点点头:“出来走走,松松筋骨。”
柳姐看了看四下里,温柔一笑:“我陪你走走吧。”
说完,还没等我做什么表示,就站到了我右手边,点点头问:“走啊,去哪?”
我摸了摸鼻子,不知道她突然打什么主意,我甚至都要怀疑着女人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想就此从了我了,但是她都站到我旁边了,我还能说什么,只好随意嘟囔说:“走到哪是哪。”…。
接下来的形成突然变得更加安静了起来,只能听见偶尔路过的车声和零星的炮响。我们俩都没说话,单单往前走,走的很缓,步伐很慢,但是走着走着,我突然就出了一身的汗。
突然塑料袋一响,我偷眼看过去,柳姐伸手把帽子往上抬了一抬,露出了半个额头,脸有些红的样子。
我说:“找个地方歇会儿?”
柳姐愣了一下,马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笑笑,点头道:“行啊,就前面小公园吧。”
“嗯。”
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,我没出声,等她先跟我开口,因为我看她也憋不了多长时间了,何况我也不着急,反正都是在外边呆着,不介意多一个珠圆玉润的美女陪着我。
果然没过多长时间。123。假装看夜景的柳姐低头想了想,终于下定了决心,开口问我:“你......”
“嗯?”
“你是不是想撮合我跟那个邵林?”她一下坚定了语气,把这句话问了出来。
我倒是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,虽然我那天是有点意图明显,但是也不至于被人这么追着问啊,我看着柳姐更加红的脸和水灵灵的眼睛,有些摸不透。这个时候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。
“是有这个意思来着,怎么了?”
我这么坦诚,她倒先受不了了。/
我笑开了,这也太可爱了吧?
于是我打算戏耍一下她:“四哥其实,过完年就要来跟你家提亲了。”
柳姐猛地抬头:“啊?真的假的?”说完还假意不信地笑笑:“骗我的吧?”
说着是骗她,但是语气来还是半信半疑,我干脆就直接也半真半假地说:“当然是真的,年前走的时候,四哥跟我说,他看见你的时候,就认定了你了,思前想后,反正他现在的工作也不怎么样,还喜欢咱城里,所以打算就过来跟婆婆提亲,如果成了,直接在这儿定居。”
柳姐坐不住了,站起身来,不自觉地转起圈子来。青檐阁主一圈一圈又一圈,我看着她这么着急,也不忍心了,问:“咋了,不喜欢你就答应不就行了?反正跟他也不熟。”
柳姐看向我,想说什么,又没说出来,依然还是转圈。
我琢磨了两下,突然笑出很大声,柳姐吓了一跳,问:“你笑什么?”
我看着她的脸,认真地说:“你是想答应是不是?”
“我......我没有。”她突然就不敢看我了,眼神游移着,手里的塑料袋被她几根手指都搓开了花,开始小步地踱来踱去:“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?”
我耸了耸肩,继续猜:“不喜欢当然可以不答应,你又不喜欢他,他就跟你没关系,他提亲不提亲的,与你也就没什么关系,但是你这么着急,不是也喜欢他?”
柳姐听了,也没反驳,赌气坐在了另一边,假装淡定,不想让我再看出什么来,但是我还是想知道:“你都想答应了,为什么不想他过来提亲?肯定是有忌讳。”…。
看着她的后背,这次装淡定倒是挺成功的,而且我看不见她的脸,于是我一个一个地猜着:“或者是因为四哥的工作,或者是因为你家里的情况,或者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工作,或者是因为千成......”
说到这儿,她的肩膀没忍住,抖了两抖,抖完之后突然自觉起来,伸出手搂着肩膀搓了搓,假装自己很冷的样子,顺势站了起来:“晚上越来越冷了,回去吧,别冻感冒了。”
我看了看她的表情,片刻,洒然一笑:“好啊。”
回去的路上更加的安静了,路过的车没有了,天边的炮也没有了,只听见脚步落在地面上,还有微弱的呼吸声。
我自己都感觉我刚才那个笑容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。123。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说什么,只是想着把她送回家好了,然后我就转身打道回府,明天还有继续出去串门子呢。
结果安静的时间很短暂,刚出了公园没几步,就被我的手机铃打断了。
“这么晚。”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掏手机,掏出来一看,就尴尬了。
柳姐见我愣着,问:“怎么了?接呀。”
我抬头看了看她,看得她莫名其妙,我说:“千成。”
她倒是没觉得怎么样,只是示意我接起来。/
柳姐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了,因为千成这句“这么慢”跟我刚才那句“这么晚”简直是一个人一个语气说出来的一样,我也笑了,气氛一下变得欢快了起来,我问他:“干嘛?”
千成说:“晚上陪局长喝多了,来陪我走走?”
我说:“行啊,你哪呢?”
千成告诉我地方就挂了电话,估计得在饭店椅子上躺一会儿,我看着柳姐:“你们俩还真是有缘。”
柳姐笑着:“这算什么缘分,你去吧,我自己回去,我妈该着急了。”
我点点头。青檐阁主目送着她离开,做了一个深呼吸,转身想着千成的酒店走去。
等我到了的时候,饭店的老板正在门口抽着烟,见我进来抬眼说:“关门了。”
我进门看了看,就看见前台旁边的椅子上趴着一个人,指了指他,我说:“我过来接他。”
老板开心了:“行,把他接走我也能真就关门了。”
叫醒了千成,我们俩往外走,趁着冷风,他伸手拍了拍脸,清醒了不少,走到路边去抠着喉咙吐了一大堆,靠在树干上喘着气,脸色渐渐从苍白变成红润,眼睛也睁开了。
“真是要命。”他走的时候脚步都有点虚。
我说:“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,凉快凉快赶紧家去。”
千成点头,随便在已经冻死的河边找了个石台坐下来,对面是不宽的河,或者说是水沟也行,再对面是一片老城区的门市和住宅,千成点了根烟抽上了,我换了个上风口。…。
河边依然是寂静,连河对面路过的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,我和千成做了一会儿,他抽了两支烟,我看着天空发呆。
我只以为他真的只是找我陪着然后让他安全地回家去,当然我也是毫不介意半夜陪陪朋友的,何况是帮了我这么多的朋友,一个家庭说起来有些显赫,还能真心对人的朋友。
但是我没想到的是,他居然还跟我谈起了这件事情。
“我跟木铃,现在很好。”
我听了头一句。123。并没有什么,觉得只是因为这件事我牵扯在其中,他就跟我说一声而已,但是接下来,就有些不对味儿了。
他说:“我知道我是失忆了,我也知道我是亏欠别人的,或者我丢失的记忆里,我还是喜欢着那个人,有些事情因为一些偶然,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。/
我看着他,眨了眨眼:“我当然懂,别说你,我也只能看现在而已。”
千成点点头,又点上了一支烟:“你知道就行,我就是说说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就有些烦躁。
千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,到底是因为我做了什么,还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还是因为别人做了什么。青檐阁主让他这样平时都留七分在心里的人要说得这么明白,我想不通,有些担心我不知道的事情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。
但是他不说,我也不能问,摆明了不想让我插手,我只能心烦地站起身来,看着冻成冰的河面。
突然,身后响起一阵“噼啪”的声音,然后就是红的绿的闪光从天边亮起,我一个回头,就看到那一片光火灿烂里面,一个人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。烟花的声音盖过了整个空间,闪耀的须臾涂抹着三个人的脸。
千成伸手拿下嘴边的半截烟,冲她点点头。
柳穗笑了,容颜可比烟花的璀璨,同样地点点头。
我没忍住,扭过了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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